《螳螂的梦》
序
“你好。”
“你好。”
“你为什么来应聘这个剪辑师呢？”
坐在桌子一侧的男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没有什么表情地回答道：“工资还比较可观。”
而坐在另一侧的男人很明显没有料到这个答案，显得表情有些尴尬。
他又接着问道：
“那……你带了作品来吗？”
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打开自己的电脑转向他。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个视频。
男人仔细地审视着，开头，逻辑结构，配乐。都很吸引人。是技术流。
他抬起头问道：“听说你之前给一个很有名的网红团队做剪辑，工资不是也很高，为什么想来我这呢？”
“太累。”
还是简短的，对面的男人回答道。
他们俩个对视着，又陷入尴尬。
“好吧。那你被录用了。嗨，本来我这要求也不高。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我姓唐，你叫我螳螂就行啦。”
男人伸出手，率先打破了沉默。
戴眼镜的男人回握住了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地回道：“叫我小白就可以。”
螳螂附和着尬笑了几声。
1.
螳螂是某平台的一个up主，截至小白加入他的团队，他目前发布视频数是15个，有16.7万粉丝，团队人数是：2人。
“小白！你看有技术果然就是不一样！你看你剪的这期，点击数量几乎涨了一倍！”
螳螂兴奋得直拍大腿。
“那给我涨工资吧。”
小白在一旁不咸不淡地，一边打游戏一边附和了一句。
螳螂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不要用金钱来衡量梦想。梦想是无价的。”
小白没理他。
于是他讪讪地收回手，继续在电脑上搜索各种商品的反馈。
他做的视频，是任何人都没有做过，或者说很少有人做过的类型。
偷拍。
偷拍抄袭，假冒，伪劣商品的生产线，销售店铺，工厂和公司。
以此对那些厂家进行曝光，帮消费者避雷。
这样的猎奇性质的偷拍角度，满足了人们的偷窥欲，这样的正义性目的又满足了人们的正义感，所以点击量和涨粉速度很快。
也因此螳螂觉得自己的“劣质”剪辑满足不了观众了，“斥巨资”招聘了小白。
“我听说……”
小白突然主动和他搭话。
螳螂转过身看着他。
他继续说道：
“最近挺火的那个网红，叫……”
“周西子？”
“对。”
“她怎么了？”
螳螂疑惑地凑近了一点，小白手上没停，还是在继续打游戏。
“她卖的化妆品。评价不好。”小白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螳螂连忙打开电脑搜索着。
过了一会，他一拍大腿：“有了！下期素材有了！”
说完他瞟了小白一眼，小声嘟囔着“嘶~拍得真疼。”
2.
“你这是逼良为娼。”
小白被套了一身宽大的衣服，脸上被画了奇怪的雀斑，还带了一顶邋遢的帽子。
他一边照镜子，一边控诉螳螂。
螳螂比他高出半个头，从背后用双手捏住他的肩膀，对着镜子里的他说：“年轻人，为了梦想牺牲是可贵的。”
小白顺着他的脸往下看，一直看到他的鞋。
“你不觉得你的内增高有点过分了吗？”
螳螂松开手尴尬地笑了笑：“伪装嘛哈哈。”
从确定主题，到敲定拍摄计划，螳螂用了整整四天时间。他冥冥之中觉得，这是个意外的机会，只要成功，他就能迅速占据头条。
但伟大的计划，一个人肯定无法全部肩负。
于是他把小白也拉下水，协助他拍摄。
他神情突然有些认真起来，看了小白一会儿，开口说道：“小白，其实你可以不和我一起。很危险。”
小白还在摆弄他那几根被帽子压翘的头发。
“我只是为了能快点涨工资。”小白没看他。
他笑了笑，拍了拍小白的肩膀。
拍摄计划并不顺利。
第一天，他们连公司大门都没混进去。
第二天，工厂的拍摄险些暴露，也没有什么发现。
第三天时，螳螂突然转变了想法。
“小白，我们没必要非得偷拍吧。”
“你有什么好办法？”
“这次我们光明正大一点。”
他立刻下单了周西子家的化妆品。
小白看着他：“你想光明正大地化个妆走进去？”
螳螂回过头：“我要把她的化妆品送到检验机构检测。”
小白愣了愣。
过了一会有些高兴地说道：“确实是个好主意。”
3.
“小白！查出来了！”
周六，小白还没醒，就接到了螳螂的电话。
他想了想，今天好像是出检测报告的日子。
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怎么样啊？”
电话那头声音很大地喊到：“果然有问题！好几项数据都超标！”
小白揉了揉眼睛：“行，等我下午去你那边。”
挂了电话，小白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虽然已经十点了，但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屋里很暗。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终于有活着的感觉了。”
一缕光偷偷从窗帘的缝隙里跑进来投射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上翘着，是不常轻易示人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着。
“你看，我用红笔标出来的部分。”
下午，小白到了螳螂家，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螳螂拿着检测单给他看。
他看了看。果然，很有问题。
“那这期你打算怎么做？”
他抬起头看着螳螂。
螳螂从沙发旁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一个兔子头面具。
“戴着它录一个视频。然后把我们之前偷拍的素材也放进去一部分。”
小白突然低头静静地看着检测报告。不说话。
螳螂坐过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抬起头：“你觉得我们会是第一个发现周西子有问题的人吗？”
螳螂愣住了。
不会，不会是第一个的。周西子火了这么久，那些差评反馈存留了那么久，她都没有丝毫改变。这里的水恐怕很深。
他其实知道。小白没有问这句话之前，他就早已经想到了。
但是。他戴上兔子头面具对小白说：“just do it！”
4.
一周后，视频发布的第三天。
“螳螂”这个账号下的粉丝数已经涨了近三倍，点击量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登上榜首。
螳螂坐在椅子上看评论。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很多人认识到了周西子的真面目决定不再购买，这让他很有成就感。但，这种异常顺利的感觉，反而让他隐隐不安着。
他开始回看自己从第一期开始的视频。
每期最后都有一句话：
抵制盗版，抵制伪劣。市场会因我们变更好。
这是他的初心。
在这个说起梦想会觉得害羞的时代。他就是有这样一个大而又大的，渺茫的梦想。
但，他真的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定吗？他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辞职后，带着这些年攒的资金，到一个全新的城市，为了这样艰难的梦想，他从没想过失败，或者说，从没敢想过。
失败了要怎么办？从头再来？
还是彻底放弃，彻底死心，重新过以前打拼的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
他的心里有个锁着的扔掉钥匙的箱子。里面关着两个词，一个是失败，一个是放弃。
所以他几乎不顾后果的投入到这样的事情里，让自己把它们忘记。
他又重新点开最新的一期的视频，带着诡异兔子面具的他，在镜头前，滔滔不绝地控诉，对真相进行揭露，这些他自己说出的话，突然，在这个夜晚，这个不开灯的房间里，让他自己产生了一种恐惧。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把他拉入深渊。
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会有麻烦的，一定会有。
5.
螳螂的预感是对的。
不久，周西子方面的人就联系了他。
当时他在忙下一期视频的素材。小白接的电话。
“他们说了。让你删掉。”
螳螂没什么表情，手指继续在点鼠标：“还有别的吗？”
小白没看过他这样的情绪。像是生气，又像是一种抵触。他接着说：
“说你如果想要钱就开价，然后和观众道歉，说你是为了博关注伪造的检验报告。”
螳螂终于回过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白：“你说我们要多少钱好呢？”
小白愣住了。他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有些泛白。
“你打算要钱？”他几乎是有些颤抖地说出这句话。
“你觉得我做这个是为了什么？”
看见小白的表情，螳螂突然严肃起来，他站起来平视着他，以一种近乎压迫性的语气“质问”他。
小白看着他的眼睛，别开了头，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我知道了。”
然后重新回到了沙发上剪视频。
过了一会，他停下，看着螳螂的背影，又低低地开口了：“对不起，我管得太多了。”
螳螂停下动作，没有回头，声音也低低地：“我不觉得你管得太多。”
“还有，谢谢你。”
6.
“蝴蝶效应”产生了。
很多买过周西子商品并且有过不好的使用体验的人开始在各大平台上声讨她。甚至有一部分人希望她的店铺查封。
舆论已经到了压制不住的境地。
小白和螳螂坐在电脑前，两个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小白先开口了：“怎么办？”
周西子工作室又联系他们了，这次是最后通碟，是威胁。如果不删掉视频道歉承认造假，那他们就会要求官方平台以侵犯名誉为由查封螳螂的账号。
看着刚刚涨起来的粉丝数。螳螂觉得异常不舍。但，坚持到底，就等于鱼死网破。
“引流吧。”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一句。
小白鲜少地露出懊恼的表情：“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这个账号做了这么久，重新做，就算引流，也会损失一大半的。”
螳螂突然笑了，看着他说：“你最近比以前爱说话了啊。还是这样可爱一点，更像个年轻人。”
说着，他还想摸摸他的头，被小白一巴掌拍掉。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心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看得出小白是真实地担心。螳螂往后一靠，捂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既然做了，当然从做的那一刻开始就会想到最坏的结果了。”
然后他把手从脸上拿下来。看着小白。
“再说，我们也不是完全失败不是吗？你看这些评论，不恰恰代表我们做对了吗？”
小白看看他，把头转回看着电脑屏幕，嘀咕了一句：“傻子。”
螳螂还是像平时一样，在旁边憨憨地笑着。
7.
最后，事情果然是按照最坏的结果发展了。
“螳螂”这个账号被封了。他们做了一个新账号。引流后粉丝数只有原来的一半。
而周西子，向公众道了歉，承认部分产品监督管理不到位，出现了不合格现象，并且花了大笔资金回收不合格产品。甚至最后还假惺惺地谢了“螳螂”这个账号指正了她的错误。
螳螂和小白都看到了网上的评论向着相反方向发展，那些说着希望周西子店铺倒闭的人，开始原谅她了。
两个人默契地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他们知道，其实是失败的。他们没有改变任何事。这像一块伤疤刻在两个人的心上，谁也不敢去碰。
这天。
小白躺在摇椅上晃啊晃，就快睡着的时候，螳螂突然和他说：“你说，我们还敢再碰网红吗？”
小白摇晃的身体突然停住，虽然仍旧是闭着眼睛的，但脊背很明显挺得直直的，他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又突然想做这个？”
螳螂走过去，又把他的椅子摇起来。
“我其实一直都在想我们上次那件事。它不该就那么结束，你不觉得那其实才是一个开始吗？”
小白不摇了，他坐起来抬头看着螳螂：
“我们都已经被封号了，而且……”
螳螂俯视着他：“总该有个切口，我们不该四处放枪了。先从这里出发，让大家相信市面上这些网红商品有多劣质，劣质得有多普遍，让消费者重视起来，我们就会顺利得多。”
小白不看他了，低着头，过了一会拿起自己的衣服说了一句：“再让我想想。”
然后就出门回家了。
8.
晚上，小白正睡得浑浑噩噩时，有人敲门。
一开门，是螳螂，拎着一袋酒菜。
“好嘛，你说的想想就是睡觉。”螳螂进门，打量着他的出租屋。
小白打开灯，把乱七八糟的衣服拢到一起，一边腾出可以坐的地方一边说：“烦，不想想了。”
螳螂过去把窗帘拉开，圆圆的月亮挂在窗户正中间。
“你这景还不错。”螳螂笑了笑回头看着小白。
小白盘腿坐到桌子前打开了一罐啤酒。
螳螂于是也过去坐着打开一罐啤酒。
“你说，你当初，怎么就跳进我这个火坑了呢？”螳螂呷了一口酒，突然带着点自嘲的语气说起话来。
小白没看他，而是看着月亮。
“你知道吗？我来这里之前从来没看过月亮。我觉得它是圆是方，都和我没关系。就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一样。”
螳螂没见过小白这么认真地说些什么的样子，于是也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一边喝酒一边听他说话。
“后来，有一天，就是突然有一天，我觉得我不能这么活。你知道吗，就是很没意思。从小什么都有人告诉我，你擅长什么，你该做什么。我就那么做了。很成功，很好。可，就是没意思。”
他停了停，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
“后来我才发现，我从来做的都是无意义的事。我没有听过自己的话，没有问过自己，我想做的是什么样的事。”
螳螂突然问到：“那你现在做的事，你觉得有意思吗？”
小白想了想，勾了勾嘴角，看着手机的易拉罐说道：“我不知道，但，好像还不赖。”
螳螂也和平时一样笑着。
小白把头转向他：“那你呢？为什么？”
螳螂反问了一句：“我吗？”
小白点点头：“嗯。你为了什么一直坚持做这样别人一直不看好的事呢。”
螳螂笑笑：“我多俗啊，就是梦想。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就是那种想到什么我就去做什么的人，大概是很少失败，所以高估自己，才一头扎进这样一件事里吧。”
小白疑惑地看着他：“没什么原因吗？就是突然想到？”
他也看月亮。静了一会，开口：“因为我爸。”
“我从小就特喜欢我爸。他特认真，他是开厂子的。他做的产品每一项都是严格把关，绝对合格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市场上就泛滥起假货了，便宜，是真便宜啊。”
他捏了捏快空了的易拉罐。
“我就想不明白，那么好的东西怎么就竞争不过假货呢？我爸也不信邪。后来撑了几年，厂子里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就倒闭了。”
小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想了想问了一句：“那你爸现在还好吗？”
螳螂把喝光的易拉罐扔到桌子上：“自 杀，没死成，植物人，还在医院里躺着。”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月亮，再没有说什么。
9.
第二天，宿醉头疼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开始了另一波“网红攻势”。
几乎是换汤不换药的，又揭露了其他网红工厂的乱象。
事情就像是重演了。
一个月后。两个人发现。
也并不是重演。
而是遭受了更猛烈地报复。
他们被起诉了。
咨询律师后，他们发现。大几率是会败诉的。
因为他们获取资料手段的不正当性。
像很多次一样，两个人坐到一起。
小白开口：“这可能是很大一笔钱。”
螳螂拍拍他：“没事，你的工资我给你留出来了。”
这次小白笑了。他看着螳螂：“每次都是这样，一有大事你就插科打诨。”
螳螂也笑：“那还能怎么样呢？乐观点呗。”
于是很快就到了开庭那一天了。
螳螂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衣服，一边照镜子一边问小白：“怎么样？还挺帅吧。”
小白没有像平时一样翻白眼不理他，而是走到他身后，帮他正了正衣服：“嗯，挺帅的。”
两个人一起到法院门口时，螳螂突然要接一个电话就让小白先进去了。
小白坐在旁听席心里一突一突地跳。
他总觉得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马上开庭时，螳螂才进来，坐到被告席上。小白看着他，落实了自己心里的不安。
他和来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不是乐观的，充满斗志的，而是颓丧的，仿佛斗败的公鸡，羽毛四处飘零着。
不出乎意料的。
他们败诉了。
听到赔偿时，小白还是松了口气的。勉强负担得起。
结束后，他连忙跑到螳螂身边：“你怎么了？我看你从开庭开始就不太对。”
螳螂突然蹲到地上，衣服紧紧地箍在他的身上。他捂着脸，低声说了一句：“我爸，死了。”
小白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像也像突然被抽掉力气一样。
10.
那天之后，螳螂就回家处理父亲的葬礼了。小白住在螳螂的家里，急切地想等他回来。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他觉得它每天都在变。
但怎么变，也都是一种恐惧。
他觉得，努力到现在的这些，好像突然就变得越来越远了，远到就快要飘走不见了。
螳螂回来的那天，一进门，小白就像一条小狗一样围过去，螳螂看着他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给你买的特产。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憔悴？”
小白想说些什么，在螳螂回来之前他有很多要问的，但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螳螂若无其事地进了屋换了衣服。
小白就拎着东西站在那看着他。
直到他坐下。
“我放弃了。”
大概是受不了这样赤裸裸的目光。螳螂终于开口了。
然后他往沙发上一瘫。
“唉，其实接受自己失败也挺好的。轻松多了。”
小白好像终于缓过来，把东西放到地上，走过去低头看着他：“为什么？不是梦想吗？怎么能放弃呢？”
螳螂仰视着他：“梦想。不过是梦而已。会醒的。”
小白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突然他俯身把螳螂拽起来冲他吼道：“你现在才是做梦！你现在才需要清醒！”
螳螂把他拽开，也吼着说道：“我为什么叫自己螳螂！就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我就是输了！我他 妈就是做不下去了不行吗！”
小白看着他。
过了一会，背对着他拿起衣服，站了一会，终于开口：
“你没错。”
然后开门走了。
小白走之后，螳螂自己站了很久。看着门的方向。
最后，他走过去，把那几个一开始塞给小白的袋子拎起来看了看，笑了笑：“特意给你买的，也没拿走。”
11.
终于，螳螂又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
做一份稳定的工作，拿一份稳定的工资，再也没有提过什么梦想。
后来他有一天看自己银行卡时，发现多了一笔钱，正好是那笔赔偿的数额。
他把那笔钱就放在那。从来也没动过。就是偶尔，有某种压制不住的心情时，他去atm机，把卡插进去，看看数额，然后再拔出来。
这天，中午午休结束之后，他会到办公室。
几个女同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他假装路过偷听了几句。
“诶，你看那个视频了吗？就那个网红工厂的。”
“看了看了，我的天。她们家被我拉进黑名单了。”
“真的，太可怕了。”
他把头低下笑了笑。
想着，还有人在做梦啊。
时间春去秋来过得异常快。
他重新工作已经三年了。
在又一个失眠的夜晚。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到了那天，小白说的一句话。
“就是，有一天，突然觉得，这么活没意思。”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打开了那个视频网站。
无数个想打开的夜晚，他都强迫自己放弃了，但这次，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
他搜了一个关键词，出来的第一个视频。
是他没想到的。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仔细地看着屏幕里那个诡异的兔子头。
他反复着看着那个视频，然后点进那个人主页，看他所有的视频看他的资料看他的简介，看了很多遍很多遍。
重新躺下时，他把手机放在胸口，感受着胸口的跳动。
他点开通讯录。
“小白。”他看着那个备注，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他的手指在拨号那一栏来回滑动着……
第二天早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没有盖被子的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瘫在床上。还发出微弱的鼾声。
手机在他的床头，和他一样静静地躺着。
当太阳升到和昨晚月亮一样的位置时。
突然，一声振动，提醒他：有一条新消息。
他缓缓睁开眼，拿起他的手机。
像无数次曾做过的一样。